国家海洋局北海分局林志宏-世变下的士变:科举废除和知识阶层的定位(1900s—1930s)(三)-默鸣学社

林志宏|世变下的士变:科举废除和知识阶层的定位(1900s—1930s)(三)-默鸣学社
作者系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副研究员,原文载甘怀真主编《身份、文化与权力——士族研究新探》,注释从略麻蜥蜴。
五、民初恢复科举的谣言及说法
民国建立后,教育部决定废除小学读经科。传授经学虽一度遭到官方禁抑,可是社会上普遍重视传统教育与功名的风气依旧存在。许多未曾历经科举制艺的知识阶层,不约而同地有过类似的体验。像徐复观(1903-1982)的父亲,即以四书五经为主,辅以《纲鉴易知录》、《御批通鉴辑览》等古文传授课业,目的是希望徐能有机会考功名;至于陈岱孙(1900-1997)、逯钦立(1911-1973)及袁同畴(1901-1986)等人回顾幼年时的教育,不是还在私塾里读线装书,便因自己擅作试帖诗、八股文和策论,得到老师的称许和鼓励十岁大钦差。1913年,杨伯安(1903-1983)身处安徽怀远,还在依循古礼,聘请先生授业丘倩鸣,并教导诵读四书五经。一直要到该年冬天,因为族侄约杨一起去县城的小学读书,经由父亲向人打听,杨氏始惊觉科举原来早已废除,不难想见民初时功名的影响,科考仍为少数人视作向上奋发的原动力。所以,季羡林(1911-2009)即言科举思想存留人心,往往将新教育体制对照到昔日的功名位置,「人们把小学毕业看做秀才,中学毕业看做举人,大学毕业看做进士,而留洋镀金则是翰林一流」。犹有甚者,这样的情况直到1930 年代时恐怕还依稀可见。

袁主政时期的科举谣言
袁世凯就任总统期间,为了因应国内外的政治情势,以及筹划自己称帝的野心,积极推展复古运动,恢复科举的呼声一度甚嚣尘上。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说明,许多人赞成洪宪帝制是毫无私心,但相关附和的言论及行动,不知不觉成为袁的赞助者与捍卫者。后来策划张勋(1854-1923)复辟的刘廷琛,即辩解共和政治体制不适国情所需,支持恢复科考。他的主要论点是说:中国自隋唐以来创发科举制度,目的是为了避免人才选举之弊,然而关防如此严峻,犹敢有作奸犯科的人;今日民国政府施行选举,能否完全秉持公正,似乎存疑。另一位曾经留学美国、获得哥伦比亚大学博士的陈焕章(1881-1931),除了推动孔教国教化的运动外,也在这段期间担任参议院议员,鼓吹中国考试制度的遗意和精神。陈氏以自己海外见闻所及,声称美国虽然号称政治开明,可是选举奔竞之风最甚,不免得失互见,反观中国「科举制度之纯洁公平,实不相侔」。
1914 年初,基于政府孔需行政人才第六颗钻石,时任国务总理的熊希龄(1870-1937)有意举办首次的县知事考试。这次考试立刻引发了社会各方揣测,误与恢复科举有关。先是,熊氏特别公开「发布严禁标榜,永远革除门生夫子称谓命令一道」,声明这次试验与科举的性质不同。继而《大公报》有则文字,讽刺该场文官考试灵魂纸扎店,言特聘「海内著名枪替大家数千人,专应文官、法官考试时冒名顶替之用」。但旋即次日,报纸形容应考者争相奔逐之景象:
县知事考试在迩,凡各省政界、学界合格人员,现多纷纷来津,侨居各客栈,以便晋京应考,大有科举时代之风光。
直至北京政府停止议会自治的命令下达后,过去一向仇视学堂者认为学校行将消灭,而考试复见,科举不久会举行。结果以讹传讹,社会上抗缴学捐的风潮再度迭起,阻挠学务,交涉频仍。报载许多办学的人士因而灰心,同时造成求学者转多纷志。针对这次举办县知事考试,有人形容此乃「新式之科举」,于是废学校、复科举的谣言迅速传播。
谣言之所以出现与传递,固然有其特定的历史条件及背景。通过谣言流传,隐含其中的讯息能够带给人们情感上极度的信任及满足,或是运用集体的力量,将愿望转化为事实。我们看到,伴随袁氏帝制活动的开展,朝野纷纷有类似的舆论和现象出现。这场举办县知事考试的过程里,庄雯如河南都督张镇芳(1863-1933)率先出面陈请废止小学堂,不过马上得到教育部出面驳斥。接着1915 年,程树德(1877-1944)的言论则开启这一波的热潮。
程树德鉴于清朝覆亡的原因,全系由于废科举、兴学堂之故,因此鼓吹不该继续采取这项所谓的「亡国政策」。对程氏来说,劝学实与科考间的关系并不抵触,反而是废止科举所造成的「殷鉴」不远,共和政府应该记取教训。他的言论并非单一声音(详后);后来程氏甚至上书总统,呈请废止小学、提倡私塾,同时要求恢复科举制度。这项办法果然引起回响,连袁世凯在听闻意见后,也公开嘉许,赢得赞赏。至于消息传开后,民间的反应不一,就连乡间的读书人亦有所耳闻,且有准备参加应试者。
尽管有支持的声音,可是程氏也预见这场攸关科举恢复与否的言论,势将引发社会上若干争议。根据报纸所称,他原本把相关的办法交给教育部审议后洪宝莲,还托人私下关说该部心碎度蜜月,无论对原条陈是否准驳,要求切勿将内容向外散布仁心仁爱,后来「自悔其失言」。由于缺乏进一步的材料左证,此处无法详论程氏心路转折,但报章媒体揭露民间对此事的反响,倒可进而窥探一二。结果北京当局几经考量之后,终于达成决议,基于教育的经费捉襟见肘,改由提倡改良私塾入手:停止小学极品闪婚,奖励私塾,并颁布相关的规程。政令既然决定如此,基层社会为了因应情势,于是私塾骤然兴盛,不论中馆、蒙馆,一时之间竟人满为患。
众多支持的声浪中,佛教界的态度特别值得关注。《申报》即提到民间寺僧的反应热烈;因为清季兴学风潮时,许多僧徒先前饱受学界的压抑,如今得以宣泄。如湖南当地有毁学事件的发生:
彼等寺僧之心理,以为前此寺院之改设学堂、寺产之改充学款,皆由革命而起也。革命者,革我辈僧侣之命者也。今民国仍返乎帝国,一切将复旧制,则我僧侣允宜恢复固有之势力。蓄此一念,于是以藐视界之心,挟其历年积愤,一齐发泄,而毁学之案以起。
引文同时也说明清末民初的政治文化变迁,恢复科举考试和进行帝制被视为一体,无所轩轾。当中所谓「革命」,非仅单纯从政治的层面考量而已,对寺僧来说,「兴学」无异形同革去他们的维生命脉;因此,反对新学犹如反对现存的政治体制。程树德恢复科举的念头,最终并无开花结果,但过程却进而凸显了有些人对帝制的向往和憧憬,不言可喻。这项「隐性的讯息」说明有它自己的群众基础,直至后来袁世凯的洪宪称帝失败,以科举作为选拔人才和考试的议论才始告平息。

「五.四」后对科举制的看法
「五.四」新文化运动后,人们对功名的热衷,间接受到大环境影响,特别是新文学和新教育的推展,逐渐改变。由于白话文学的推波助澜下,进一步使得传统私塾纷纷面临没落、关门的命运。虽然某些新文学作家的短篇小说里,还持续描写那些拥有传统功名的士绅章早儿,在地方公益事业上扮演积极的角色,不过现实生活中,除了零星的例子外,相信「科举必复」之人恐为少数。梁百泉是位老贡生,辛亥革命之前素以反对废科举著称,但在革命成功、民国初建后,不敢公开反对学堂。尽管如此,梁氏仍旧兀自教读四书、五经,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时,才不得已改用小学教科书课本。科举废除那年才出生的孙叔平(1905-1983)也回忆,直至「五.四」运动后,家人才基于帝制绝望、私塾陆续关闭的情形下,把他送进新办的高等小学,想在「民国」里讨个出路。
在1920年代,纵使有人提倡要参酌科举制度的遗意,多半强调的则是制度本身具有平等理性的内涵。譬如,董康(1867-1947)在自己的日记中有谓:日本学者狩野直喜(1868-1947)深服前清考试制度防弊之严、抡选之公,欲辑相关资料,公开为大学生徒之讲演内容。尽管有人批评这些言论深具「复古」的意义,与时代思潮相抗诘,但此时科举开始摆脱历史包袱,普遍被视为中国一项「最有特色的制度」,作为国家取才用人的客观标准,与学堂教育并无扞格之处。像1929 年胡适(1891-1962)回顾中国的问题时,反思清季时过度简化了教育和人才两者间的关系,说维新派「废了科举,却不曾造出一种新式的考试制度。于是这样大的一个国家,二十五年来全没有一个公道、公开的、用客观标准的文官考试制度。二十五年来,政府机关用人还是靠八行书、靠荐信、靠贿赂、靠亲戚朋友,遂造成廿五年的政治腐化的现象!」在他眼中,科举制多少还有理性的成分存在。
此外,八股文体也成为人们讨论的焦点,特别是关于文学形式方面。1930 年成书的《现代中国文学史》中,作者钱基博(1887-1957)指称八股虽久遭诟病,然就「语言文章之工,合于逻辑者,无有逾于八股文者也」,甚至援引章太炎(1869-1936)、胡适的说法,认定严复、梁启超(1873-1929)等人文字能够普受重视和欢迎,皆与此有关。几乎同时,周作人也呼吁大家不该过度轻忽八股文这「传统的极致」。周这么说:「我们不能轻易地笑前清的老腐败的文物制度。它的精神在科举废止后,在不曾见过八股的人们的心里还是活着」,反过来应该提倡研究风气;因为唯有了解其中奥妙,才能彻底反省科举背后的精神。
整体说来,科举制度在中国固然一去不返,但传统教育的方式对新知识分子并非全无意义。除了学历社会的观念依然根深蒂固外,至少从部分科目传授的角度言,新教育达到传递知识的功能,也未必较科举时代来得更佳。这方面,邓云乡(1924-1999)的感受就特别强烈。他年轻时刚到北京,接受新式教育后便产生无法适应之处:
这中间我最大的不习惯,感到不满足、没有办法松叶崩,就是自己学习、思考、活动的时间过少,而时间都让教师占用了。如算数、物理等课,固然需要老师讲解,而另外一些课,如国文、史地等,教师课堂上废话太多,把时间全占了。学生要读书,还要上完一天课,回到家中,本来已十分疲劳,却还有做不完的作业,背不完的书。白天时间浪费,晚上时间不够;这种情况,在私塾教育中是没有的。因而新式教育,费力多而效果差;私塾教育费力少而效果好、扎实,其差别是十分明显的。
教化性身体和钟点作息等概念,不仅是「现代性」(modernity)国家特征之一,而且自学校体系成立后即为相当重要的一环。此则资料同时亦透露新、旧教育体制间差异所在;虽然邓氏并无倾心于传统私塾的学习环境,可是他的看法,令人难以忽略旧式教育本身具备的特殊性。
六、以学术杀天下后世者
检讨废除科举带来深远的影响,最常为人提到的莫过于造成清帝国的崩亡。

选才制度的凭借产生转变
简言之,这项教育体制的陡变,使得原来国家的人才毫无出路,取用原则混乱,因此招致诟病。为了弥补人才得失,清廷推行荐举择官,加以网罗新知识分子;特别是光宣之际,先后扩大荐举人员的管道,多次倡吁有志者效忠朝廷柯家洋,可是情况却未见改善尚霏,加剧官场冗滥之弊。当时有处报刊即这么形容:科考和捐纳接连废革,遂使所有的贵游子弟、督抚等私人关系跟着浮出台面,此后人才的选用,舍除保举外无幸进之门。因为所谓「保荐」一途,无疑将成为内外朝臣大吏最新的一种交换酬庸及赠品,至于那些攸关于国计利病和人才消长,反而不加考量。社会的舆论针对现况如此忧心忡忡,或许显得过虑,但1909 年担任御史的谢远涵(1875-1950)深表感触:「变法至今,长官但举故旧,士大夫不讳钻营」,也不难从中推知实际情形。
革废科举既是阻绝了「仕学合一」之途,也对识字的知识阶层之道德观影响甚深。由于科考精神非但具有社会流动(socialmobility)的功能,同时也蕴含可藉此检视或约束士子平日行为,有助于稳定社会秩序。例如,笔记小说中经常有「科场果报」说,目的即用各种怪力乱神之现象,强加培育士子的道德人格,乃至深具劝诫意义。尽管这些科场描写的真实性,无从证实,但可想见:一旦废除科举后,如此地约束力量及理念将顿然失去。1906 年,专以揭露和谴责社会丑恶的小说家吴沃尧(趼人,1866-1910),笑称废科举无异形同对士人的严惩,甚至视为一场「报应」张家骏,正由于士习不端,所以硬要「罚得他一个也不许中」。吴氏之讽喻,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最合适的平台来理解。
国家既缺少吸引和笼络人才的管道,士∕知识分子自然无从产生向心力,必须另寻出路,维护一己利益。孙宝瑄即于1906 年时,感受原来考试所要维持的公平性目的已然丧失,不得已只有转往投入代议政治。他在日记里写到:「今者科举既废,捐纳亦将停,则保民之法穷矣,惟有速组织代议制度,使有身家者免受人之侵欺而已。」孙的认识,足以让我们了解清末立宪运动展开之际,何以各地士绅会积极投入的内在因素。换言之,既有的「参政」路途被腰斩,迫使知识菁英必须另谋跑道,改换面目进入到统治阶层之中钱莹微博。而「议政」恰巧树立了新的途径,让士绅继续保有优势;他们不外是希望透过立宪来争取地方及自身的权益。前面业已提到,王锡彤言及外官在光宣之际,纷纷祭出「服务桑梓」的旗帜回籍办学。他又说:「至绅士既多,权势遂重,官民猜忌,祸难以兴。」可以想见,为了弭平地方基层社会「绅权」日益严重的狀况,清廷只好因应立宪的时势要求,成立民意机关,最后仍不免卷入于革命浪潮。所以推其始由,科举废止带来的影响其实利弊互见;那些功名心极热却苦无晋身之阶的读书阶层,如同汪康年(1860-1910)言,不得已而纷纷加入革命党,也就不令人意外了。

兴新学而亡国
清季时对新学深怀忧虑,认为「学术之坏天下」,乃至进而将促使亡国的言论,同样早已为人所预见。1902 年时,有位乡农即向何藻翔(1865-1930)表示,看到学生们锻炼体操,颇觉不安,有言「亡清朝者,必此辈矣!官自制乱,不可救也。」「官自制乱」恰如其分地点出清廷面对处理士∕知识分子问题的矛盾和苦衷。等到科举废除后,章士钊(1881-1973)也断言:「业新学者,以科举之道业之,其蔽害与科举等」,将来亦必为一科举也;理由是「科举时代杨博直播间,昌明绝学犹较易;新学溃裂时代,而含种种混杂之原因,而国学必至于不兴,则亡中国者必新学也。」类似的看法,也出现在1909 年章梫(1861-1949)给陈夔龙(1857-1948)的信里,表示「近来人心之坏,实坏于学术之衰息」。章氏甚至明言经营学堂,行之十年,固然并非废除科举而有种种不良风气,却无法推诿其疚,「其受效乃有无赖,言之能无痛心?」
类似这样抱持「以学术杀天下后世者」,既指新政所用的一批朝中新贵乱政,也是许多人在回顾光宣两朝的政纪日窳,最后间接造成民国建立的看法。据说王闿运(1833-1916)初闻朝廷准备废除四书考试时,表示欣然色喜,认为早就应当摒弃此一无用之物;可是旋即不久,眼见连同科举制度也一并废除,则大恚曰:「国亡于此时」天地奇迹,后来甚至径以废科举之年为民国元年。辛亥革命前夕,杜亚泉(1873-1933)也反省新教育体制究竟是否真正带给清廷有利的条件?他衡顾时势,认为朝廷以新式教育出身作为奖励出身政策,未必足以收此预期的反应。因为只要将科举制度稍稍改易其课程安排、考核方式,那么历经改良后,「决不难与学堂之奖励收同一之效果也」。换言之,学堂与科考两者的性质并无轩轾,因此杜云:「吾直以当日之设学堂、废科举,为多事矣」。
1912年清帝决定逊位,民主共和结束了中国进行两千余年的皇帝制度。霎时之间,有人对皇权的崩溃不知所措;尤其面临丧国之痛的士大夫,更是如此。当然,他们并非不晓得清季以来国事日蹙戚与困境,可是朝政纷更,甚至教育体制陡然改变,对他们来说,却属「无心之过」k2288。林纾(1852-1924)在1913 年时即有言:「法政之误人,甚于八股」。将新政推动法政改革,看作比八股制艺更为严重的错误决策,显然是林氏个人的见解,但不讳言乃针对科举被废除的不满而发。另一位长期居住在湖南的程颂万(1865-1932),也感叹时局发展,令人无法参透,因为自古未有以「学」而亡国者。程氏断言:「有清之亡,实由于学」。
对清朝的遗臣∕遗民来说,易社为屋之结果,无不因士习转变、廉耻道丧而来。就像刘声木(1878-1959)不止一次的提到:学堂的开设带来社会各种动荡,促使民心巨变,如果考试依旧施行,天下或许不致如此纷更,甚或不致有宣统辛亥之变。陈夔龙日后也斩截地说:「宁知学堂之害,于今为烈,试问今日革命巨子,何一非学生造成?」当陈氏回顾清室逊国的缘由,将学生和革命的关系联系起来;而学生导致革命发生,更由于科举之废的因素。忠清遗民认为,学生与昔日的「士」身分迥异,系新式知识分子的代表。职是之故,吴庆坻(1848-1922/24)写信给缪荃孙(1844-1919),极力主张《清史稿》中不该专列「兴学」一项,盖「此痛心事也」, 原因是和练兵一样, 俱为「亡国之媒」; 刘锦藻(1862/63-1929/34)也声称废科举后陈怡芬,使得原来育才之美意,转为「酿乱之阶」。
从后见之明来看,废科举不惟制度本身的终结而已,更是清廷崩解的先声。由于帝制本来至少具有二元的统治基础,一为象征意义的「道统」,一为实际官僚进行统治的「治统」。两者如同欧洲神权时代下国王的双体一样,关系密不可分。简言之,「道统」自三代以来,逐步伴随「士」的自觉意识出现,以教育庶民、批判统治权威为己任,有别于以皇帝为中心整套行政组织、系统的「治统」,双方关系错综复杂,若即若离。然而,「道统」的根本基础和信仰,仍系以皇帝为效忠之对象,至于其实际操作内容,即为「三纲五常」等儒家学说及理念。从此一角度来看,科考废止无疑自断了统治者「治统」的正当性,同时又断绝了「道统」合法性来源。民国后何刚德的《客座偶谈》有段话尝言:
有清时代,一科举时代也。……末季事变纷歧,何一不因科举直接间接而起?而究其始,国家海洋局北海分局特一着之错,不知不觉耳。
细绎何氏的说法,清廷遽然改科举、兴学堂,皇帝失去笼络知识阶层拥护及确立思想的工具,一旦制度性的凭借消失,接着帝制政治的次第倒台,也就指日可待了。
(未完待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