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个史官编了一本不靠谱的书，却流传千年（2）-晴川历历2006


3、天人感应、万物有灵
以前在语文课上，除了分析语法之外，最痛苦的某过于概括文章的中心思想。久而久之，就养成了读书看文都要对文中的“言外之义”进行一番引申、猜测、佐证。实质上，这是一种造“神”运动。
如果某个人的作品被过多的解读、佐证、分析，作者或作品很有可能被捧上神坛，可能连作者本人都没有想到这么有内涵。比如鲁迅。世间本没有神，捧得人多了也就成了神。《搜神记》也不例外，受到极高的礼遇，被誉为我国“志怪小说”的鼻祖。

汉末到魏晋时期，社会动荡，民不聊生，然而思想却很自由，出现了类似春秋战国时期百花齐放的现象：这个时期产生了道教，佛教大范围传播，民间的巫蛊之说也很泛滥。为什么呢，统治者忙得打战去了，没空进行思想控制，只要不要有造反的想法，你们信什么都可以；此外，还与当时老百姓生活很苦有关，他们渴望得到精神上的慰藉，于是相信鬼怪神的力量。
如某地发生了瘟疫，就认为是某某鬼怪在搞事情；家里出现异况，也认为是成精的怪物在捣乱；生活太贫穷了，渴望能得到了神的指引，点石成金，或是在老屋底下挖出金银；娶老婆太困难了，于是就幻想着能娶到漂亮、贤惠，又会法术的仙女（牛郎与织女，董永与七仙女）；战乱太频繁了，于是又渴望能有一片与世隔绝之所（桃花源）……

信得人多，自然就有人专门揖录这些当时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，经过传播更加让人坚信。比如那个算出圆周率后面七位数的数学家祖冲之，也曾编过一本《述异记》；曹操的儿子曹丕也编过《列异传》，编过《世说新语》的刘义庆还主持编过一本《幽冥录》，从这些书的名字就可以知道，都是与鬼怪神相关的。
在众多辑录中，干宝的《搜神记》能够流传下来，成为其中最典型的代表。我想有两个原因：一是干宝“走火入魔”，虔诚地用写史的笔法来编一本鬼怪的书；二是干宝能够实地采访，《搜神记》里面“上古传说”篇数约占10%，“近世之闻”占了90%，而且大部分篇章是干宝像记者一样去各地采访得来的，所以他的材料更丰富，记录更生动。
《搜神记》里面透露的思想，主要有两点：

一是天人感应。这种思想最早来源于《尚书·洪范》，汉代的董仲舒曾对汉武帝进行了专门的阐述，核心的意思是指天意与人事的交感相应，认为天能影响人事、预示灾祥，人的行为也能感应上天。
“天有异象，必有大变”，《搜神记》关于这方面的记载主要集中在六、七卷中，比如鱼上府库、马生角、牛言直立、马生三足驹、天雨草、天雨鱼、枯树复生、男女变性、地暴长、狗作人言等，出现这类现象，一般预示着某某权臣被杀，或是政权被推翻，出现兵乱等等，一般是不好的事情。例如：
汉哀帝建平年间，豫章郡有个男人变成女人，还嫁人生子，长安的陈凤预言说：这样会断代的。后来，王莽就篡汉了。
汉朝时，东海有个孝顺的媳妇叫周青，对婆婆很是孝顺，婆婆体谅媳妇，说这么老了，一直让她伺候于心不忍，于是上吊自杀了。但是婆婆的女儿就不干了，就向官府告状，是周青杀了婆婆。恰好又遇到了一个失察的太守，把周青抓起来严刑拷打，并判了斩立决。周青被斩的时候，她发誓，“如果我有罪，我的血会顺着竹竿流下来；如果是冤杀的重生过继千金，血会顺着竹竿逆流而上。”行刑完毕之后，周青的血呈青黄色的，沿着竹竿逆流而上，到了顶端又顺着幡旗流下来。自此，东海大旱三年，自到下任太守到周青墓前祭拜并表彰，天才下雨。
用今天的眼光来看，这些异象有些可以用科学解释的，比如男女变性，变性人是真实存在的。天下草，也可以解释为遇到了龙卷风，杂草被卷入天空，在别的地方落下来。史书里面还曾记载，天空落下来断手残臂的，这个更恐怖。那是因为龙卷刮过古战场，卷起了将士们尸体。还有地暴涨，这完全是地震呀；枯树复生，大漠里面的胡杨林就是如此。
不过有些是现在也无法用科学来解释，“根本就不科学”：牛直立站起来说话？你以真以为牛魔王降世。东海孝妇事更是离奇，她的冤屈达到人神共愤的境地，这样的冤不伸张，更是向上天也没法交待。这里带一句，为毛那个诬陷的人没有受到惩罚？失察的太守没有追责？最后让新来的太守顶锅了，这点不完美。

贯穿《搜神记》第二个思想就是万物有灵。它相信自然界的动植物共同呼吸天地间的气息，都是有灵性的，人与物、物与物之间都存在某种神秘的联系并相互影响。
比如一个人德行，甚至连蝗虫都能被感化：
东汉徐栩年少时供职狱吏，执行法令公正无私。担任小黄县县令期间，同属的其他县城爆发了严重的蝗灾，田地野外没有一根青草，蝗虫飞进小黄县境内，都飞散开来，不聚集在一起。刺史巡视考核政绩时责怪徐栩治理蝗灾不力，徐栩自责辞官回家了，于是蝗虫马上聚集起来。刺史向徐栩赔礼道歉，为他恢复官职，蝗虫马上又飞散了。
4、人与鬼、怪的纠缠
《搜神记》里面记载了不少关于人与鬼怪的故事，比较有趣医者童心。在说之前，有几个概念需要分清楚曹明伦。那就是：鬼、怪、神。

鬼：是指人死后的状态，古人把死和生看的一样重要。死，只是到地下世界的“生”的状态。鬼为至阴之物，一般俗称为魂，言下之意就是阳寿尽了，阳间的躯体没了，只剩下了朦胧的非实体的单元。鬼绝大多数由人死后，魂离体而化成，只能在阴间活动，如果回了阳间也只能在夜晚出来，由于人的阴阳平衡被打破，变成纯阴之体，自然多了一点超能力孟凡鹏，但极其微弱。所以说鬼的力量很弱的。

怪：《搜神记》是这样解释的，“妖怪者，盖精气之依物者也。气乱于中，物变于外，形神气质，表里之用也。”这里的妖怪就是指那些外面虽然是动植物或者某种事物形状，而里面具有人气的，统统称之为妖怪。其中妖多以动物修炼而成的居多，例如蛇妖，免妖；而怪以植物修炼而成的居多，比如树怪。但这也不是绝对的。

神：先民图腾崇拜的产物，具有超自然力，是世界的创造者。例如：盘古、女娲、共工、祝融、刑天等先天自然之神。但在《搜神记》里面，神是人死后受到敕封而到天上或地府做事的人无棣易网。神是由魂魄归天后而成的，没有带走自己阳间的肉身，而且一般在天上工作，诸如《封神榜》最后封的皆为神。
《搜神记》里面关于神的记载不多，更多是的关于鬼、怪的记载。这也符合民间传说的特质，普通老百姓接触的层面比较低。《搜神记》里面的鬼、怪虽然有法术，但没有《西游记》、《封神榜》里面那么强大，更多算作恶作剧，即使要人命也“个杀”，几乎没有出现“割草杀”。
有的时候，鬼也是挺无聊的，以捉弄人为乐，杨度两次遇见同一个鬼，被吓着要死：
三国东吴孙权赤乌三年，句章县的一个叫杨度的老百姓要到余姚县去。夜里赶路，有一个年轻人，抱着琵琶，请求搭车。杨度让他上了车。上车后年轻人用琵琶弹了几十支曲子，弹完后，就吐出舌头，裂开眼睛，来恐吓杨度，然后离开。杨度又走了二十多里，又看见一个老头儿，自称姓王名戒。于是又载上了这老头儿。杨度对老头儿说：“鬼精通弹琵琶，弹奏的曲调很哀伤炎黄血少。”王戒说：“我也会弹。”他就是先前那个鬼。又裂开眼睛吐出舌头，杨度被吓得差点死掉。
怪也是，搞一下恶作剧，但不伤人性命。下面是一则青狗怪的恶作剧。
右扶风的臧仲英，担任侍御史。他的家人准备了饭菜，放在桌子上，却有不干净的尘土掉进去把饭菜弄脏了。饭快要煮熟的时候，却不知锅子到哪里去了。兵器、弓箭会自行移动。火在竹箱里烧了起来，箱子里的衣服物品都被烧光了，而箱子还像原来一样完好。妻子、女儿和婢女，有一天她们的镜子全都不见了；过了几天，镜子被人从堂下扔到了厅堂里，有一个声音说：“还你们镜子。”孙女儿三四岁，失踪了，到处找邢念增，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；过了两三天，才在厕所里的粪坑里啼哭。像这样的情况不止一次。
汝南郡有个叫许季山的人，一向擅长卜卦，为这件事卜了个卦，说：“你家应该是有一条老青狗，家里有个仆人名叫益喜侯凯文，他们一起做的这些事。如果你真想杜绝这种怪事，就杀死这条狗，并遣送益喜回老家。”仲英按照他说的做了，怪事于是就没有了。后来他升官做了太尉长史，后来又升迁为鲁国相。
但有时，人比鬼怪更无聊，下面是一则人跟树怪过不去的例子：
秦时期，武都郡的故道县有座怒特祠，祠庙上长着一棵梓树。秦文公二十七年，命人去砍伐它，总会遇上大风大雨，树上的创口随之愈合，一整天都砍不断。秦文公于是增派役卒，拿斧头的人达到四十个，还是砍不断。士卒疲惫不堪，回去休息。其中一个人伤到了脚，不能走，躺在树下，听见鬼对树怪说：“打仗疲累了吧？”其中一个说：“哪里算得上劳累。”又说：“秦文公肯定不会罢休，怎么办？”树怪回答说：“秦文公能奈我何。”鬼又说：“秦文公如果让三百个人披散着头发，用红丝线缠绕树干，穿着红衣服，一边撒灰一边砍你血族维他命，你能不被困住吗？”树怪沉默不说话。
第二天，受伤的那个士卒上报了他所听到的。秦文公于是命都船上红色衣服，一边看书一边往创口上撒灰。书终于被砍断了，从中间跑出来一头青牛，跑进了水里。后来，青牛从丰水里出来，秦文公派骑兵去攻击它，没有取胜。有一个骑兵坠马掉在地上，又上了马弱妾，发髻散了，披着头发，青牛害怕他，于是就逃进了丰水里，不敢出来了。所以秦国从这个时候开始设置“旄头骑”。
秦文公也挺无聊的，干嘛跟一颗树过不去。树怪也并没有做出伤天害理的事，非要对它赶尽杀绝。下面一则事，更是过分了，显示人心比鬼怪更可怕。
汉代，齐地有个叫梁文的人喜好道术，他的家乡有座神祠，修建了三四间房子，神座上罩着黑色的纱帐，神像就端坐在里面。过了十几年。有次祭祀的时候，纱帐里神像开始说话了，自称“高山君”。很能吃喝，治病很灵验，梁文侍奉供养得十分谨慎。又过了几年，梁文被允许进入纱帐里面。那次，高山君喝醉了，梁文请求瞻仰他的容貌。高山君对梁文说：“你把手伸过来。”梁文把手伸了过去，能摸到他的下巴，胡须十分长。梁文慢慢地绕着手缠胡须，突然猛地一拉，就听见高山君发出羊的叫声。在座的人惊讶得站了起来，一起帮助梁文拉他，竟然是只羊怪。这只羊是袁术家的，丢失七八年了，一直没有被找到。于是众生一起杀了那只羊，神祠也荒废了。
这个梁文实在太要不得了，羊怪好不容易在修炼，非但没有害人之心，还帮人治上古圣主病，结果倒被人无情杀死，庙宇还被拆了，人心险恶呀。
鬼怪会一点法术，但并不见得比人聪明，《宋定伯卖鬼》里面，那只倒霉的鬼，就被人欺骗，还被人卖钱了。
南阳的宋定伯年轻的时候，有一次夜里走路遇见了鬼，问道：“谁？”鬼说：“（我）是鬼。”鬼问道：“你又是谁？”宋定伯欺骗他说：“我也是鬼。”鬼问道：“你要到什么地方去？”宋定伯回答说：“要到宛市。”鬼说：“我也要到宛市。”于是同行。
走了几里路。鬼说：“步行太劳累，可以轮流相互背负。”宋定伯说：“很好。”鬼就先背宋定伯走了几里路。鬼说：“你太重了佐野俊英，恐怕不是鬼吧？”宋定伯说：“我刚死，所以身体重。”轮到宋定伯背鬼，鬼几乎没有重量。他们像这样轮着背了好几次。宋定伯又说：“我是新鬼，不知道鬼害怕什么？”鬼回答说：“只是不喜欢人的唾沫。”
在路上遇到了河水，宋定伯让鬼先渡过去，听着它一点声音也没有。宋定伯自己渡过去福路美穗子，水哗啦啦地发出声响。鬼又说：“为什么有声音？”宋定伯说：“我刚刚死不久，是不熟悉渡水的缘故罢了，不要见怪。”
快到宛市，宋定伯便把鬼背在肩上，紧紧地抓住它。鬼大声惊叫，恳求放他下来，宋定伯不再听他的话。宋定伯把鬼一直背到宛市中，才将鬼放下在地上，鬼变成了一只羊，宋定伯就卖了它。宋定伯担心它再有变化，就朝鬼身上吐唾沫。卖掉得到一千五百文钱，于是离开了宛县的集市。当时石崇说：“宋定伯卖鬼，得到了一千五百文钱。”
有的时候，人就是被自己作死的。小孩子的玩笑未曾想到会酿成大祸。
古巢县有次发大水，江水突然猛涨，不久又退潮了。河湾里留下了一条大鱼，重达万斤，三天后才死去。全郡的人都来吃大鱼，只有一个老婆婆没有吃。忽然有一个老头说：“那条大鱼是我的儿子，不幸遭遇这样的灾难。宁波车展门票只有你一个人没有吃它，我会重重地报答你。如果县城东门的石龟的眼睛变红了，县城就会沦陷。”老婆婆每天都去观察石龟。有个小孩感到奇怪，老婆婆告诉了他实情。小孩子作弄老婆婆，用红色涂抹石龟的眼睛。老婆婆看见石龟眼睛红了，就急忙跑出城去郭晨东。有一个身穿青衣的童子说：“我是龙的儿子。”于是带着老婆婆登上了高山，而县城塌陷成了湖泊。
在《搜神记》里面，感觉人与鬼区别不大米赚是真的吗，一样有七情六欲，一样有喜怒哀乐。人鬼恋也是可以存在的。《紫玉》就是一个代表。
吴王夫差的小女紫玉与韩重相爱，吴王不许，紫玉气结而亡，而韩重与紫玉之魂相会，尽夫妇之礼的故事。
有人觉得这是一出悲剧，但我还是固执的认为这是个喜剧。虽然两人的夫妻生活只有三天三夜，而且最后“玉如烟然”，但他们这才真是“不在乎天长地久，只在乎曾经拥有”，并且两人终是聚在了一起，而他们之间真挚的爱也是依然存在的。在那样一个封建年代，婚姻从没有自主，只有“父母之命，媒妁之言”，只有“门当户对”这些所谓礼仪的束缚，然而他们却敢于突破门第的观念，敢于追求相对的自由。这不仅是干宝的个人幻想，也是那个时期人们共同的向往与希望。
人鬼恋的结局毫不意外是个悲剧。
钟繇迷恋一个美女，数月不上朝，神志恍惚。有人警告他说那女人必是鬼魅，须杀之。随后那女人虽知道钟繇有杀她之意，却依然到来。钟繇虽不忍伤害她，却还是用刀砍伤了她的大腿。女鬼仓皇逃走，一路用新棉擦血。第二日钟繇派人寻血迹查看，来到一座大坟墓前，掘开坟墓，棺中躺着的正是那大腿被砍伤的美女，那块新棉还有擦血的痕迹。
这着实是一出悲剧，不过这却是那女鬼自己飞蛾扑火的结局，她明知自己的身份已经败露，曾国犹但却毅然赴会，险遭丧命，而她却没有任何报复之举。这样的一往情深、勇敢执著的鬼，显现出的却是一种愿为爱情牺牲的人性美，与其说她是鬼，不如说她是人，因为她或许比某些人更具有人性白中杰。
用唯物主义观看《搜神记》是不靠谱的一本书，但是从文学艺术的角度来看，它是伟大的一本著作，部分篇章是值得细细品味，对人性的思考很有帮助。